躲不開

各种欢笑为目的的辞令，填满了漫长的路程。不过是笑话、猜谜之类的话题。在车上，他又再次打起瞌睡来，用修长的指尖敲打着窗沿，闭目听着陈楚生的那一首 "有没有人告诉你"。一边听，魂已经变成一列火车，转眼之间就越过了城里的那座高架桥。

习惯了眺望荒凉的风景，他瞬间无法拥抱这欢愉的场景。这场景有点像村上春树的"困"里头，"我"被迫出席一场无聊的婚礼，而婚礼本身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，而且承认自己的无聊总比斜眼看这世界来得好。

“我并没有斜眼看这世界啊。”他心里在抗议。尽管有几分不屑、几分傲慢、几分不为意，心里却隐隐听到智慧的警示。它说，这苍穹由不得你来仰望；它说，这桑田由不得你来俯瞰。

他一句话也不想说，把眼光放到很远的地方，有人开始唱起歌来，闪光灯一连闪了几下，闪在那一群快乐的人身上。他像一团冷空气，偶尔有者向他投放热情。他犹豫着，还没来得及伸手，一切又像雁过寒潭。久之，他学会不屑这等施予。

终于，他明白了，带著自己熟悉的生活方式上路是错误的，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格格不入时，终于还是笑了。笑自己的不识时务，也笑自己的愚蠢。

在菩提树下徘徊，某人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长出智慧，刺眼的阳光穿透了瞳孔，渗入空灵的心。眼前的风景颠倒了他对事物的认知。听不懂的笑话一个接一个，他脸上是用力也挤不出笑容。心底的那一个洞，深邃且飘渺，回过头，他默默地在众人身边躲开了，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和近乎透明的步伐，躲开了。

躲不开的。在明白躲不开这事实后，不安如同勾了线的毛衣，越扯越长，怎样拼命也收不回。何以成忧? 何以成愁? 在旅程中穿行的人最能体会。旅行，可以让人从比较中发现自己是幸福的；换言之，也可让人从中发现自己的不堪一击。

“说起来，每次、每次都会有。” “你还好吗? 是不是有什么隐衷？” “没认真想过。” “真伤脑筋啊。你自己其实是不想的，对吗？潜在的意识所造成的反射情绪？” “也许。” “总之，你希望自己永远是个孩子，对吗?” “不对，但目前还戒不了。” “要不要来一杯柠檬冰。” “要，还要加一些盐，谢谢。”
在他听完第21遍"有没有人告诉你"，打了第47次喷嚏、喝完第12瓶矿泉水之后，躺
上自己熟悉的床。发烫的身体在呼唤著睡眠，每次都是这样，而他的不安也不知道
被吹散到什么地方去了。

“要不要去旅行?”
“要。”
“孩子，路还很长啊！”